《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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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C 垮台功臣 於 2003/02/02 11:03 | |
《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有人說,《英雄》是藝術片,不是政治片。我們看《英雄》,是為了獲得美的享受。 不錯,《英雄》是很美。可是,《英雄》的美,除開自然風光与武打功夫外,更多的表現為法西斯之美。《英雄》是極權主義美學的杰作:宏偉壯觀的大場面,整齊划一的動作,高高在上的偉人和千千万万充當道具的群眾。在那里,偉人是抽象的,被當作歷史規律的體現或集體意志的化身或人民利益的代表;群眾也是抽象的,無個性無面目,其存在的主要功用是烘托偉人及偉人代表的偉大事業。《英雄》的不少鏡頭,在美學上很容易使人聯想到當年納粹德國的名片《意志的凱旋》。 為《英雄》辯護者拒絕和回避針對故事主題的批評。他們反問批評者:《英雄》是部娛樂片,你們怎么老批評它的什么主題思想? 這句話剛好問倒了。你不應該用這話去反問批評者,你應該用這話去問導演:既然拍的是娛樂片,為什么偏偏要選擇一部其主題思想會招致非議招致反感的劇本呢? 眾所周知,一般的娛樂片既然以取悅觀眾為原則,它總是力圖避免冒犯公眾的价值觀念,總是力圖讓各色人等皆大歡喜。這就是為什么象《泰坦尼克》一類好萊塢娛樂大片能夠全球通吃的奧秘所在。我并不很欣賞《泰坦尼克》,我覺得在其中愛情故事喧賓奪主,比不上當年的《冰海沉船》。不過我必須承認,《泰坦尼克》中的這段愛情故事确實也容易讓人感動,起碼不會招人反感。畢竟,生死之戀總是人們共同珍視的一种价值。 《英雄》則不然。《英雄》不能不激起人們的反感。《英雄》宣揚的主題,既冒犯了傳統的儒家思想,又冒犯了現代的人權理念;不符合中國人的价值標准,也不符合洋人的价值標准。張藝謀如果事前沒想到《英雄》的主題會是對人們价值觀的挑舋,那是他無知;如果他明知故犯,那說明他要拍的并不是單純的娛樂片,而是“寓教于樂”片。 為《英雄》辯護者還說,《英雄》是商業片,圖的就是票房价值。這种辯護也有同樣的問題:商業片就商業片吧,拍什么不行,為什么偏偏選上《英雄》?好比一美貌少女,追求者如云,她卻偏偏嫁給一位黑幫老大。她說她圖的是錢,可問題是,在眾多的追求者中,有錢人多的是,其中有的是正派,清白,社會地位高或廣受尊崇的,為什么偏偏看上一個黑社會呢? 中國的武俠小說中,好作品多的是,絕大多數的主題都能投合大眾的价值標准,在細節上也不象《英雄》那般悖情逆理。如果選用別的武俠小說作劇本,憑著張藝謀的高超導技和眾明星的出色演出,再加上如詩如畫的景觀和巨額資金的投入,完全可以創造出同樣的或更高的票房价值。可是,張藝謀偏偏選中了《英雄》,這不能不讓人怀疑,除了金錢之外,導演是否還另有所圖。 如果你告訴我,不選拍《英雄》而改拍別的本子,中共當局雖然也能容忍,但不會鼎力相助;而沒有當局的鼎力相助,《英雄》不可能取得如此巨大的商業成功。倘若果真如此,張藝謀拍《英雄》取悅當局之說就落實了。 也有人說,《英雄》招來如潮倒彩,安知不是一种成功的行銷策略?我看不象。《英雄》沒能評上金象獎,估計也評不上奧斯卡,這就無助于提高票房价值。退一步講,用招人罵的方式招攬生意,其代价是自毀人格自毀形象,君子不為。 張藝謀拍過很多電影,不過,以后人們提起張藝謀,首先想到的會是這部《英雄》。 轉自觀察 |
蘭陽醒獅團 於 2003/02/03 20:54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英雄是大濫片。 毫無疑問。連基本的電影構成因素都忽略了, |
丁桓蘊(張貼) 於 2003/02/04 11:12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還是台灣大導演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最好看![英雄]根本是一部[垃圾樣板片]! |
關魚 於 2003/02/05 07:28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個人反倒覺得,英雄是部挺有趣的片子。 不知各位看過金庸小說「俠客行」沒有? 一篇俠客行的武功秘訣,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法, 不同人,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最後才發現真義隱藏在圖裡面,而非文裡面。 截至目前為止,我看過寫得最完整的一篇英雄影評在此: |
csfood 於 2003/02/09 11:53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就如秦王都知道自己的臣下也視他如暴君 我猜想搞不好中共高層也很清楚的知道 拍這部片跟附聲要天下一統的人 不過是群牆頭草罷了 哈哈哈哈.... 有智慧的人類當然能夠合作共榮 |
Papagino 於 2003/02/10 03:12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拋卻歷史,英雄或許有趣。然而此電影已顯然意欲扭曲歷史,何來趣味之有? 沒聽說過,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英雄片尾應該打上這字幕的.... |
關魚 於 2003/02/10 15:47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大家有沒有看過金庸小說俠客行? 我覺得英雄跟俠客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還有,最近忙著寫「性,是三個人的事」系列: 所以英雄影評系列只好先擱著, 我並不覺得英雄扭曲歷史, 片尾秦始皇為了追求統一而殺無名, 以此觀之,中國妄想以暴力追求統一,又能維持多久? 這是我所體悟的英雄。 |
愛克思光 於 2003/02/12 01:13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今天收到的南方人文電子報中有這麼一段另類評論, 噯唷,真的笑死人,趕快分享給大家看 原來,英雄這一片是部兒童搞笑片吶,張導功夫之深厚,叫人佩服^+++^ http://mypaper2.ttimes.com.tw/user/bookies2/file_combine.php?File=2144230_2003-01-26_18-23-30 上面網址是該文作者的發表處,大家可以去捧捧場。
前幾天趕完了稿子,心情輕鬆,便在已有幾分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去 |
關魚 於 2003/02/13 03:09 | |
歷史開門 | |
你所誤解的秦始皇.焚書坑儒篇 http://mypaper1.ttimes.com.tw/user/history/file_combine.php?File=2207833_2003-02-06_10-54-59 |
黃曜隆 於 2003/02/13 17:06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南海血書與電影「英雄」 越南淪亡後,台灣民主自由風起雲湧,國民黨政府四處滅火之際,台灣出現一本「南海血書」,把南越潰敗的原因,說成是「盟友美國」和「民主鬥士」搗蛋所致,告誡讀者,台灣如果要避免南越的下場,必須加倍提防,並拒絕國內「民主鬥士」,否則,大家遲早有一天會如同南越人成為海上難民。 南海血書,轟動一時,甚至演變成全民研讀,在學校、在大眾傳播媒介、在社會每一個角落,擴散了五個多月之久。直到林濁水的「剖析南海血書」發表,並拆穿了製造恐共氣氛的政治神話,才漸漸冷卻。 「南海血書」事過境遷二十五年。中國電影「英雄」神話,在台灣出現,有異曲同工之妙。中國歷史稱為暴君的秦始皇,經中國電影的刻意「揚秦」,成為大統江山、修建長城、護國護民的大英雄,而原本冒死,來自六國的刺客要擊殺秦王時,每到最後關鍵,皆感受秦始皇即使是暴君,但能一統天下、結束戰亂、為民謀福利,是真正英雄,遂自動放棄刺殺暴君的計畫,死於萬箭穿心。 萬里長城今猶在,猶見當年秦始皇。台灣、中國兩個互不相隸屬的主權獨立國家,業已存在世界上半世紀之久。時下崇尚自由戀愛,中國將四百顆飛彈對準台灣,怒目相向,怎麼結婚? 「有生殺之能而不傷人,表面要作事,但他並不作,推動別人而自己定如磐石,無動於誘惑而那般地冷酷。」惟有如此才算是英雄。民主政治是以選票取代砍人頭的群眾文明制度,貴在多數決,少數服從多數,多數尊重少數,而不再是群眾暴力、獨裁領導的叢林社會角力鬥爭。民選總統勝出,群眾文明萬歲。民主自由和平社會,英雄不世出。 |
Papagino 於 2003/02/13 17:43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誤解的秦始皇? 所以術士就該殺? 誰來定義何謂術士? ..... 秦始皇說了算,該殺就殺! 我們真的誤解秦始皇? |
關魚 於 2003/02/15 01:21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哪一個皇帝不是「說了就算,說殺就殺,即使根本不該殺?」 那不就是帝制時代和民主時代、皇帝和總統的差別嗎? 美國人看「英雄」時,能不能體驗到無名所說的「不殺精神」? 如果不能,是為了什麼? |
蘭陽醒獅團 於 2003/02/16 13:17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柏林影展 〝英雄〝獲傑出創意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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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nland 於 2003/02/22 14:39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 中國青年報:《英雄》與帝王劇的走向 曾記得上個世紀80年代知識界盛行批判“傳統文化”,把那時的百般不是都說成是老祖宗的罪過,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夫子尤其罪莫大也。而一入90年代,世風與士風頓改,“弘揚傳統文化”又成時髦了。筆者當時有感而發,寫了一則《世說新語補﹒荊軻刺孔》,內雲: 軻狼狽回驛,鬱鬱然反思再三。有秦舞陽者至,責其激進太過:孔子偉人,豈可刺之哉?軻大感悟,遂改宗保守主義,與舞陽閉門讀經,整理國故去矣。 其實現在想來,那避開了秦王卻猛刺孔子的“荊軻”固然很難說有幾分真正的“激進主義”(激進主義本身的得失另當別論),為這個“偽激進”而弄假成真、以為一切都是“激進”釀錯,恐怕也不是什麼高明的見解。但不管怎樣,這“荊軻”若果然因此轉而安心尊孔讀經,倒也不失為一個真誠的保守主義者。然而一些“荊軻”其實無意尊孔,他們在放棄“刺孔”之後便有更為精採的表演───這就是近來炒成了媒體大熱點的“荊軻頌秦”了! 這部“荊軻頌秦”的傑作便是號稱“中國第一部大片”的電影《英雄》,它刻意描寫了一個荊軻為秦王的偉大所折服的故事。片中的刺客認識到為了削平列國一統天下無論怎麼殘暴也不為過的真理,於是國仇家恨頓時冰消,變成對陛下的狂熱崇拜,直至為成全秦王的“法治”而主動受死。由於大腕執導,眾星雲集,片子攝制極為優良,商業炒作堪稱經典,加之有關部門給予高規格待遇,果然一炮打紅。但也引起了激烈的爭論。而值得注意的是:一般網友中對立比較分明,叫好的多是欣賞其視覺藝術或肯定其票房效益,抨擊者則幾乎都是譴責其思想主題與歷史觀。但在有一定地位和專業知識的圈內人士中,卻比較一致地叫好,且主要強調的是其藝術或市場價值。“荊軻頌秦”的主題近年來其實已不新鮮。以排場極大的電視連續劇《雍正王朝》為代表的一大批帝王劇講的都是這一套。如果說80年代的“荊軻刺孔”屬於偽激進,不同於荊軻刺秦之真激進。那麼如今的“荊軻頌秦”可算是“偽保守”了,不同於“荊軻尊孔”之真保守。───需要說明的是這裡所謂的“偽”並無貶義,言其非“真”而已,筆者並不想証明真激進就好,偽激進就不好。但問題在於:既然其實那時並不激進,後來的大舉反激進就很有些做作和可笑了。對此說什麼暴秦無道的史實、暴政可惡的道理、民貴君輕的古訓、民主自由的今理,都已經沒有必要:我不相信當今的“英雄”真的不懂這些。 其實《英雄》的主題思想和炒作方式雖然與《雍正王朝》十分類似,卻有兩點截然不同:其一,不像《雍正王朝》以“歷史正劇”自居,《英雄》的作者們始終都自稱是武俠劇、商業片,是編故事而不是講歷史。其二,與《雍正王朝》的宣傳盛稱“改革皇帝”、強調主旋律色彩不同,《英雄》的宣傳除了樑朝偉境外忘形的一番“宏言大義”惹來滿座皆驚外,一般都刻意淡化主題思想,而自我定位為一次成功的“買賣”。《英雄》的這種姿態已經引起了若幹“誤會”。特別是由於一些人昨天還在盛讚“國際荊軻”格瓦拉,今天又褒獎“格瓦拉改弦頌美帝”的中國版;昨天大講借“買賣”宣傳“思想”之重要,今天又說“買賣”、“思想”可以不搭界;昨天大炒“聖人孔子”,今天又歌頌起焚書坑儒幾絕孔學之脈的“聖君嬴政”。以至網上出現這樣的指責:“現在‘英雄’的定義不是王偉式的撞美國飛機,而是國家被征服父母被殺害,自己能報仇而不下手,最後還樂意被仇人殺死的人。不信就去看《英雄》。” “無腦的故事真是妙極!照《英雄》的意思,那現在就不應該推進世界多極化呀,讓霉國一統天下不是最好的選擇嗎!省得中,俄,法,德,英,意,日這些國家吵吵鬧鬧!可見,《英雄》是對霉國一超的讚歌,霉國總統不濕就是當代的秦始皇!……很多人對霉國抱有幻想,實際上現在的世界真是中國戰國時代的現代版!”“它宣揚屠殺人民有功,反抗統治者有罪。六國隻有投降或當秦始皇菜板上的肉,才有和平。照此看來,豈不是說中國人抗日有罪,隻有當亡國奴才是英雄?” 不知先作《格瓦拉》後讚“頌秦”的張廣天先生對此怎麼想?不過這樣的批評的確有失偏激。其實,一個正常的社會應當政教分離,同樣也應當政商分離、教商分離。“思想”與“買賣”分開之說還是有道理的。“偽激進”與“偽保守”也都其來有自,與其說是人格缺陷,毋寧說是體制缺陷。當年“荊軻刺孔”的啟蒙意義,自然是今天“荊軻頌秦”的“買賣”所絕對不能相比的。但正如不能以“偽激進”抹殺當年“荊軻刺孔”的文化啟蒙價值一樣,如今也不應以“偽保守”來抹殺《英雄》在視覺藝術與商業運作上的成就。至於這啟蒙與“買賣”何以都要以“偽”來包裝,以至造成不小的副作用,我們也應當諒其衷曲,寬容些罷。 當然,同樣按“思想”、“藝術”與“買賣”分離的邏輯,《英雄》視覺藝術與商業上的成功也不能掩飾其思想的陳腐。有人說:“中國人罵了幾千年秦始皇了,怎就不許張藝謀夸兩個小時?”其實如果不健忘的話人們應該記得,就在20多年前秦始皇不也是個隻許夸不許罵的主麼?那時有人對舖天蓋地的“頌秦”主旋律看不慣,因一首“秦皇的封建社會一去不復返了”的詩竟然遭到通緝追捕。那時全中國南北各地上下各級都奉旨成立了專以歌頌暴秦、咒罵清流為職的御用“寫作班子”,那些班子的“作品”主旨與今天的《英雄》幾乎完全一樣。當然,兩者的區別還是有的:首先,當年“頌秦”專為媚上,而似無意於媚俗。今天“頌秦”的作者則一上來就宣布自己專心媚俗而惟恐人言其媚上:“《英雄》奔的是商業路線”(王斌);“《英雄》是一個動作片或者武俠片,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我的本意是打市場,沒有野心在這種類型的電影裡表達多麼深邃的思想。”“我無意用《英雄》去表達一個多麼高深的主題”(張藝謀)。為其辯護者也強調“張藝謀為什麼就是‘思想型’導演?隻不過手藝還好,買賣興旺罷了。人家本是買賣,你一定說那是理想”。(張廣天)當然,由於片中擔綱的某明星曾坦言該片表明當代“英雄”殺人有理,人們於是對作者的謙虛有些疑問。不過評論界應當避免誅心之論,既然人家聲明搞這麼個玩藝就是一圖名(獲獎)二圖利(買賣)而與信仰(思想)根本無關,別人也就不必非給他派個傳教士的名分了吧。的確,能夠如此表白倒也是今勝於昔之處。試想當年那些“寫作班子”能夠坦言他們的頌秦之作隻是為名為利而與思想無關麼? 於是也就有了區別之二:當年的“寫作班子”成員如今已經以“頌秦”為恥。如某學者就一再否認自己與當年的“頌秦”傑作有什麼聯系(到底有沒有,筆者不敢妄測),以至於有人說起這事他就憤然,乃至動怒而訴其誹謗之罪。今天的頌秦者倒是非常以此為榮,但都聲明其榮在於世俗名利,而不在於“思想”也。可見無論如何,如今頌秦的“買賣”雖然仍舊可以火暴,頌秦的“思想”與“主題”卻已不太名譽,有污清議,不好示人了。 嗚呼!如今社會到底已經進步矣。 政、教、商、藝四者分離的生態基礎 前雲:一個正常的社會應當政教分離,同樣也應當政商分離、教商分離。“思想”與“買賣”分開之說還是有道理的。其實還可以補充:這種社會也可以政藝分離、教藝分離、商藝分離。思想、藝術與票房都優異的佳作在這樣的社會土壤上可以脫穎而出,而思想貧乏的商業片和既無思想又無票房的形式主義“純藝術”片也應當有一席之地。但是,前提是這個“正常的社會”之所以正常,就在於它是一個承認創作自由與價值多元、尊重個性與人權的公民社會。這個社會可以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可以有發達的文藝批評。 筆者前年曾尖銳地批評了《雍正王朝》,但當時我也表示:“即使對這樣的作品我要批評,然而如果說要禁止它,我也是反對的。一部片子要麼是‘樣板’不能批評,要麼一挨批就成了‘毒草’而橫遭禁止,這都是改革前才有的不正常現象。文藝批評領域應當樹立這樣一種啟蒙立場:‘我反對你的作品,但我堅決捍衛你發表作品的權利’。“在一個豐富多彩的社會中,文化上的多樣性往往是通過不同的‘片面性’的綜合來體現的。思想史上有所謂‘片面的深刻’之說,就是這個意思。就歷史劇而言,美國電影史上《巴頓將軍》堪稱歷史片中的經典,它以一場真實的戰爭為背景,塑造了一個性格鮮明的戰爭英雄形象,但它是歌頌戰爭的。同時美國也有大量的‘反戰’類型的作品,也具有很大的影響。如果‘巴頓’型戰爭片成了絕對的主導,而拒絕那些反戰的影視作品,那《巴頓將軍》就有軍國主義之嫌了。同樣,《亂世佳人》是一部站在南方立場上敵視南北戰爭的片子,但美國同時又有許多《湯姆叔叔的小屋》這類‘反南方’、反奴隸制的作品在流行。隻有《亂世佳人》,美國人怎能深刻反省奴隸制的歷史?而反映南方的作品如果隻有《湯姆叔叔》這一種形象,南方人也不會真正服氣的。隻有這兩個‘片面’相互補充才能形成真正豐富的文化生態。因此我甚至認為,如果我們能有更多的反思專制主義黑暗、樹立啟蒙精神的歷史劇問世,那麼我批不批評《雍正王朝》也就無所謂了。特別是這樣的歷史劇如果能夠(其實也完全可以)確實建立在歷史真實的基礎上,那就不僅在時代價值的弘揚上,而且在歷史知識的普及上,以及藝術價值與娛樂享受上,都將具有極大的意義。“因此關鍵還在於要有充分的創作自由。在這樣的條件下,以我們文學藝術工作者的道德良知、人生體驗和靈感才氣,具有與《雍正王朝》相反的健康價值取向、尊重基本歷史真實而又飽含藝術魅力、十分‘好看’的歷史劇的問世,應當指日可待。而在這之前,對《雍正王朝》這樣的片子提出批評,是極為必要的。好在這樣的氣氛我們已經有了。” 這裡的一個關鍵問題在於:創作自由的對立面決不是批評自由,而是創作審查。如果沒有創作審查,那麼批評自由不僅不妨礙、而且恰恰是促進創作自由的。如果創作審查之余又沒有批評自由,那就有倒退回“樣板戲”時代的危險。如果有些人實際上得益於創作審查制度,卻抱怨來自民間和無權者的批評(這些批評可以反駁)形成了“政治正確”的壓力妨礙了他的自由,那就顯得做作了。 對於《英雄》,我也持同樣的態度。在《英雄》之前有過陳凱歌的《荊軻刺秦王》,它的商業運作沒有《英雄》那麼大的成功,它獲得的財政與非經濟因素的支持更沒有《英雄》那麼大,但是從價值觀和主題思想來講,我絕對喜歡後者而不喜歡前者。不過盡管如此,如果《刺秦》成為“樣板戲”而不容異議,也會產生問題,甚至在輿論一律的背景下“刺秦”成為一種恐怖主義宣傳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要在創作自由的基礎上形成一種開放、多元、健康的文化生態。 歷史片與“戲說”片 《英雄》自我定位為商業片、武俠劇而不是“歷史劇”,也是聰明之舉。作為一個歷史學家觀看所謂的“歷史劇”往往有啼笑皆非之感。去年的《康熙王朝》比前年的《雍正王朝》還要過分。故事的編造不去說它了───為追求“可看性”那是難免的,與“故事性”無關的常識性錯誤就未免多得過分了。例如劇中多次出現“南京”的事。敢問清朝哪來的“南京”?明有南京,民國有南京,而有清一代隻有江寧府。劇中還說清軍攻台時直撲鄭氏老巢“台北港”並打敗了鄭氏水師。僅此一說就有三重大誤:從鄭氏直至清末台灣建省之初首府都在今天的台南(鄭氏叫承天府,清代叫台灣府)。而今之台北鄭氏時還是荒野,誤一也。光緒年間分台灣府為台南台北二府,始有“台北”之名,然而台北根本不靠海,何來“台北港”?誤二也。清初平台海戰發生在澎湖。所謂“台北港海戰”其可笑無異於說“西藏海戰”,誤三也。此外把“大阿哥”的府邸稱為“胤府”(編劇以為胤□姓“胤”?),以及什麼“皇常在”、“皇答應”之類的稱呼,都叫人忍俊不禁。 然而有傳媒約我寫批評文章,我辭謝了。《康熙王朝》在我看來屬於“戲說”之劇。雖然它的價值觀也很陳腐,尤其是片頭主題歌希望康熙“握緊乾坤”“再活五百年”的歌詞讓人莫名其妙(康熙“握緊乾坤”五百年,我們現在猶沐聖恩,那共和國難道建在火星上?)。但是這種陳腐的程度倒也沒有超出一般的帝王劇、“辮子戲”,而拍得還比一般帝王劇好看。雖不算佳作,也應當以平常心待之。 而《雍正王朝》就不同了。它倒是“超越”了一般帝王劇───嫌一般帝王(甚至也包括歷史上的“真雍正”)還專制得不夠,沒有把言官諫臣斬盡殺絕,使“天下讀書人”還得以亂說亂動,作東林、海瑞式的清流之夢。它顛倒黑白地把專制制度下的腐敗說成是由於輿論太寬鬆、“清流”、“清議”太多,公然主張依靠家奴、酷吏來消滅清流、清議。它沿襲、發揚文革式的“法家史觀”,追求一種比儒家傳統更壞的極端專制。它仇視儒家傳統中到明清時本來已經所剩無幾的“從道不從君”的清介之氣,幾乎是赤裸裸地提倡趨炎附勢的家奴哲學(傳統倫理至少表面上還是不屑於此的)。───而這一切它又是以偽造“歷史”來故作嚴肅地“証明”的。因而從澄清史實的角度予以批評就十分必要了。當時有人說:《雍》劇其實不是說史,而是論政,是“劇諫”,歷史學家挑它史實上的毛病就未免迂腐了。其實,人們的批評正是沖著這種“魏閹勸帝誅東林”式的“劇諫”來的。它要隻是“戲說”而已,人們倒真是不必計較了。所以,盡管《康熙王朝》編造的成分比《雍》劇還多,我並不想為此說什麼。“戲說”劇嚴格地說不算歷史劇,它作為市場導向的商業片,隻是為了適應人們的娛樂需要,我們以平常心待之即可。“戲說”劇本身沒什麼好評論的,不過如果“戲說”畸形繁榮,就成了一種不太正常的文化生態。一味回避某種實在而遁入“戲說”之中,往往是因為實在的領域隻準“歪說”。這種文化生態是有問題的。套用那個句式來說:“戲說”有問題,但不是“戲說問題”。具體的某個“戲說劇”本身,是既不值得指責也不值得提倡的。但如果一段時間裡熒屏上不是“戲說”就是“歪說”,恐怕就得問問怎麼回事? 有人問:為什麼“戲說劇”往往比“正劇”“好看”?我想這個問題應當倒過來問:為什麼但凡不是“戲說”而是我們想正兒八經地弘揚某種理念的那些東西往往“不好看”?是“歷史真實”本身不好看,還是我們不想讓人家看?既然看不到歷史真實,那麼與其看那種“假大空”的八股,當然不如看那種沒有知識價值至少還有消閒價值的“戲說”。第一戲說劇本身追求的就是“好看”,第二戲說劇在創作時就沒有多少束縛(不光是沒有“真實”的束縛,而且也沒有八股的束縛),所以會出現那種現象。 “格瓦拉改弦頌美帝”:既非“歷史”,亦非“戲說” 前年我批評《雍正王朝》的文章發表後,有人認為歷史學家總是喜歡用“歷史真實”的大棒敲打文學藝術家。其實我從來主張歷史學對文學藝術應持開明的態度。歷史學與文學是兩個領域,各有其不同的“遊戲規則”與不同的價值評判標準。別說根本不能算是“歷史劇”的“戲說”類作品和創作性古裝劇,就是所謂嚴肅歷史劇,也不能當成“真歷史”來看待和要求。因為歷史文學的“嚴肅”與歷史科學的嚴謹並不是一回事。嚴謹的史學家不能允許編造史實,而對於嚴肅的歷史文學我們隻能要求它不能篡改、歪曲已知的史實(《康》、《雍》二劇顯然都沒做到這一點),但必須允許它用想像與創作來“填充”故事細節,刻劃人物感情與心態,而這些材料現存歷史記載中是不大可能有的。 我們甚至不能以新史學的進步去要求歷史文學或歷史劇的同時“進步”,因為歷史“科學”中的事實真偽有無乃至因果解釋的對錯是不能含糊(但可以存疑)的,而文學所表達的感情與審美意向可以十分復雜和模糊,但故事的敘述卻不能“存疑”。因此例如在歷史學中論証“清官救世”是十分陳腐的,但文學藝術領域的“清官戲”仍然有審美價值(當然,如果隻有清官戲,那就又是文化生態的問題了)。美國史學界在南北戰爭這類問題上歷來有人做翻案文章為南部諸州邦聯(所謂“南方奴隸主政權”)辯護,因此便會引起主流史學的反駁。但對於像《亂世佳人》這樣的“親南方”作品,文學評論界自可臧否,史學家卻大概不會有興趣介入。 文學藝術評論的標準是思想性與藝術性。我曾經批評過一些我不能認同其思想的作品(如幾部所謂的“大廠電視”),但那隻是以觀眾身份作的文藝評論,而不是以史學家身份來辯論史實。隻有在一種情況下,史學家需要站出來以歷史真實駁斥那種“胡說歷史”之作。這就是當作品的價值取向和思想性很糟糕、而且它又是以所謂“歷史事實”相標榜、以此作為那種價值取向的依據時,史學家出來還歷史以真實就成為必要了。《雍正王朝》如果隻是“戲說”歷史,我不會批評它,如果它隻是價值取向有問題,我不會從史學工作者的角度批評它,但它一方面鼓吹家奴哲學,仇視清議傳統,其價值取向比《海瑞罷官》這類傳統清官戲都要糟糕得多,一方面又打出“歷史正劇”的旗號,否認是在“戲說”歷史,還制造輿論稱其“真實”,歷史學家就不能不說話了。 今天的《英雄》不是,也並未自稱是歷史片。然而,它又似乎不是《戲說乾隆》那樣純粹搞笑的娛樂片。有人說,它是一部“嚴肅題材的武俠片”。這就使它既不同於《雍正王朝》也不同於《戲說乾隆》。一些《英雄》同仁實際上也是這樣看的,例如樑朝偉的言論其實就是以政論片自詡、而且這種政論令人想起20多年前的“頌秦”。恰恰是在這“嚴肅題材”上它引起了諸多爭議,這時《英雄》的編導再以它隻是商業片來搪塞,未免有點不負責任。 筆者認為,在創作自由與文化多元的前提下,對《戲說乾隆》式的純粹搞笑片不必評論或者隻對文化生態而不對片子本身作評論;對《雍正王朝》式的“歷史政論片”既要從歷史學的角度澄清史實,更要從政論的角度評論其主題思想;而對於《英雄》這樣的“武俠政論片”,評論者的歷史學家角色可以淡化,但主題思想是不能回避的───否則正如某網友所言,如果有人以“不是歷史”、“無關思想”、“隻是買賣”為理由,炮制一部“格瓦拉改弦頌美帝”甚或“楊靖宇悔過頌皇軍”的片子,又當如何? 來源:中國青年報 作者:秦暉 |
本地人 於 2003/03/27 10:14 | |
Re:《英雄》只是娛樂片嗎? | |
只是電影而已啦﹐不過英雄在韓國倒是非常受歡迎﹐有票房為證﹐在中國也創造票房記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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