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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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K&SBB 於 2002/06/30 11:17 | |
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歷史的一部分──永遠寄不出的十一封信 萬象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3月初版 這是中國作家鄭義,在六四天安門事件之後,於潛伏逃亡期間,寫給他被監禁的妻子北明的。作者以書信體、回憶錄的形式,寫下了民運、文革期間、「上山下鄉」的「插隊」時等等,自己親身經歷、「見證」過的種種,以及他們夫妻親自深入廣西所調查的「人吃人事件」。 有關八九民運是在前三封信裡,仔細看看作者所描述的、當時北京城裡所發生的一切,絕對是會賺人熱淚的。讓人不禁要感慨的是,當時的這些中國人──不管是學生、知識分子、乃至一般的北京市民,他們對自由民主的認知與渴求,其實跟我們台灣、或者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的人民,都是沒什麼兩樣的。可以說,「民主自由」這種概念,根本已經是一種世界共通的語言了。可是我們如今所碰上的中國網民,只要一提到民主政治,卻彷彿一個個都成了外星人、說著我們完全無法了解的外星語似的。 我把這三封信中,一些跟事件本身較無關、或較枝微末節的部分省略掉,將當時作者所看到的、整個事件的發展經過,以及作者在這當中的相關感受、感慨與評述貼出來,跟大家分享一下。十三年了,當時固然舉世矚目,但除非事後有專門去注意或研究,否則,詳細的情形一般也多半不很了解,而許多當時從媒體得知的內容,或許也早都忘記了。 這次重貼,我就一天貼一封信了。特別說明一點:我所略過的部分,我用了「……」,但作者文中有些地方也用了這個符號,因此就把作者使用的改成了「…」。 雖然很歡迎任何人就此文回貼或發表感言(中國網民也一樣,只是希望你們是真的「詳讀」過它再發言的),但為維持文章的完整性,請等到全部貼完再發表。謝了! 四月十五日,胡耀邦逝世。我們恰恰是十四日抵京。發表了我的報告文學《超越魯布革》的兩家刊物(《黃河》與《紀實》)為擴大影響,到京開作品討論會。因為一天的討論會後,緊接著有一個十部美國情節片影展,我們事先已通過影協訂了兩套票。…… |
LKK&SBB 於 2002/06/30 11:19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我不是革命家。我不過是一個旁觀者,一個想當歷史見證者的作家。我幾乎沒想過學生們應當怎麼辦,更談不到與他們建立任何形式的聯繫。但遠志明的一個電話把我拖入漩渦。回到旅店,一張電話條兒:明晨九時到人大X號樓找XX。 翌日晨,我按時趕到人大。校門外門衛嚴格檢查校徽、學生證,門禁森嚴。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看混不過去,只好到傳達室以假名填了張會客單。原來遠志明等人為了聲援學生的正義鬥爭,制止政府暴行,正醞釀發起一個上書共產黨中央和人大常委會的簽名。二十日傍晚大雨,學生們沒有大行動。那麼今天二十一晚,肯定將會有重大行動,且極可能發生流血衝突。政府已嚴令禁止遊行,並宣布明晨胡耀邦追悼大會天安門廣場實行戒嚴。──在這種情勢下,聲援學生,制止流血顯然是北京知識界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通過陳子明的關係借了輛小車,馬上出發徵集簽名。除了我和遠志明,還有咱們的老朋友──青年神話學家謝選駿,還有位女記者。急匆匆地走家串戶,向足不出戶的老先生們介紹情況。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已從家人子女處了解到不少情況,但還饒有興趣地聽我們談。雖然他們信仰、見解和黨派不盡相同,但在聲援學生,反對暴力上完全一致。跑了幾十家,沒有一位老先生拒絕簽名。女作家宗璞的先生很使我感動,他一直面含微笑傾聽著我們陳述,當宗璞簽完名後,這位音樂家謙恭地小聲發問:我也能簽嗎?他認真地簽上了名字。他完全明白這簽名將承擔政治干係,他更將這風險視為知識分子的天職和光榮。 ……下午四、五點趕回人大,湊起名單,將公開信抄成大字報,火速在北大、人大等主要高校貼出。學潮初期,學生們都在晚飯後行動。必須趕在他們出發之前讓他們知道知識界同他們是站在一起的,他們並不孤立。這封信是這次學潮中第一次知識界大簽名。雖然因時間太短,只簽了數十名,但表明了中國知識分子終於勇敢地在政治高壓下同青年站在了一起。 為了影響中共的決策,制止幾乎肯定要發生的流血事件,這封公開信必須火速遞上去。看看屋子裡的人,我明白我只有唱主角了。不可能請哪位有聲望的老先生去送信,時間也不及了。在這場合,我年齡最大(四十三),知名度最高(作家),社會地位最高(政協委員)。 責無旁貸。 只是讓幾位同行者都清理一下口袋,將所有不必要的零碎都放下,做好有去無回的準備。這是肉包子打狗的買賣,自動給人家送上門去。 還是那輛車,那幾個人。車繞行,每個人都安排了一下家事,……你非要同去不可,一直追了出來。但車擠不下,而且我亦不想「連鍋端」。你只好佇在街邊,目送我們遠去。使我十分感慨的是,你竟沒有勸阻我一句。知我者曉明矣! 將車停放在六部口附近一小胡同,逕向中南海西門而去。司機數十米後尾隨──車上商量好,如我們在中南海門前被捕,他立即回去報信。女記者照像機充好電,準備在有關人員接信時撳動快門──積數十年人生經驗,知道中共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賴帳,可以謊言連篇。 靠南邊一小門,警衛接過信看了一眼,堅稱這裡不是中南海,不負責遞信。照像機的閃光使他十分惱怒。跟這位小兵相持了一會兒,很覺無聊,便往北去那大門。警衛接信一瞥,大為光火,隨手將信擲地上,大叫道:我們不管!並憤怒地喝斥:不准照像!毫無教養的野蠻行徑終於激怒了我們,於是吵作一團。一身著便衣的年輕軍人出門詢問,口氣稍和緩,答應將信帶進去問問,囑我們在門口等。等一會兒,不見動靜,我們轉身便走,心想總算完成了任務。未行四、五十米,那便衣與一青年軍官追將出來,喝令我們止步。那軍官更是氣勢淘淘,一把扭住遠志明胳膊便往回拽。遠志明掙脫出來,大叫:幹什麼?別動手動腳的!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介紹道:作家、政協委員、大學教師、記者。那軍官見穿便衣者緩和了口氣,也不再擰住遠志明,一行人半押解式地被請入門內的接待室。他們顯然拿不準該如何處理這封致中共中央、全國人大常委會的簽名信。上書黨中央,在中國絕不是一件好事,他憑直覺即可判斷。但一行人堂堂正正送來,又使他們大惑。只有先禮後兵。於是倒了四杯白開水(倒茶可能要犯立場錯誤),將我們證件一一收去,登記,並在電話裡向他們政委請示。遠志明在警衛隊部幹過,曾任營長,稱熟知警衛部隊有責任轉交信件。軍人們態度更為緩和;遠志明顯然足夠當他們上司。最後請示結果:不收信,交人大會堂小西門人大常委一辦事機構。再待下去也是枉費口舌,我們起身便走。 出得門來,一看腕表,已被「請」進去四十餘分鐘。估計小車司機早就跑回去報信兒了。果然,小胡同裡車已杳無蹤影。為了不誤傳被捕消息,借一電話,但打不通。只好往人大會堂去。 原以為,致黨中央信任何機構都會火速轉送。就算是連人帶信一並收下,雖則無理,但總還是負責。萬不料踢我們皮球。一怒之下,決定先把信交香流記者,再去人大會堂,估計人大會堂也不會收。記不清是誰認識那家港報記者,在北京飯店打聽到房間號,將信副本留給他們。斗室內,幾名記者緊張地處理稿件,立即將信電傳至香流,說明日全文見報。對不起,黨中央,當你們首先是從外電中得知了信件的全文,不要怪罪我們!誰讓你們如此門禁森嚴,凶神惡煞! 人大會堂小西門警衛:將信交西門胡耀邦同志治喪委員會。 又一次做好被捕準備:囑女記者遠隨。 西門工作人員又將信拿去請示,出來表示致黨中央、人大常委會的信他們不收。我們氣憤已極,陳述一晚送信之經歷,聲言將信擲人大會堂門口便走。他又說:如果與治喪活動有關,他們可以收下。我們心灰意懶,再無精力與他討論是否與治喪活動有關,有關到何種程度。眾口一詞:當然有關。好不易讓他接住了這個燒士豆,如釋重負。想:倘若稍有效率,中央領導還可在外電之前收到信件。 此刻大約是二十一日晚十點。 唯一擔心今晚明晨發生流血衝突。疲憊往天安門廣場走去。 深夜的天安門廣場人山人海。十點多了,但許多人剛剛陸繼到達。人大會堂、歷史博物館、中山公園、文化宮附近的綠地和人行道上排滿了自行車。一方面是政府痛毆了學生一頓,又宣布了明晨戒嚴;一方面是血氣方剛的學生剛挨過打,決不會善罷干休。 |
LKK&SBB 於 2002/06/30 11:22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當晚,氣氛頗緊張,盛傳各高校要實行軍管。咱倆又匆匆混進門禁森嚴的北大。我急著叫人找來學生領袖,要專門同他們談一個問題:絕食。這是一個屢試不爽的強大的群眾鬥爭武器。在一間學生宿舍裡,王丹、郭海峰、熊焱(?)與咱們見了面(在場的還有作家班張伯笠、陳建祖)。簡單寒暄兩句,立即進入正題:如果當局實行軍管,不准貼大字報,不准示威、請願,不准出校門,便可立即宣布絕食。既不違法,又是困境中最有力的鬥爭方式。我向他們簡略講述了文革中我親自參與的一些絕食鬥爭。只要有數十人宣布絕食,就會有數百上千人響應,就會有數萬人圍觀,捐款捐物捐藥。而絕食者的請願條件,便立即會成為全社會的議論中心。過二十四小時,體弱者開始昏倒;過四十八小時,開始大量昏倒;七十二小時是一重要臨界點,每一分鐘都會有救護車呼嘯而去;穿梭不停的救護車將成為這座城市的主要景觀;在政治高壓下平素沉默不語的社會,立時會燃成憤怒的火山…此外,我對他們堅持非暴力的和平方式表示大加讚賞,回顧了文革武鬥給人民帶來的痛苦;暴力脫離民眾,而且,暴力往往導致新的專制獨裁…我提請他們注意:盡快通過全校大選,成立合法的新學生會,盡快出版自己的報紙,以事實上的組織與出版物來爭取憲法上一紙空文的結社出版自由;穩定領導核心,不要搞書生氣十足的大民主,走馬燈似地撤換領導核心…還有,盡可能不要與方勵之先生接觸,一是保護方先生夫婦,二是自我保護,不要給當局製造任何鎮壓的口實…我們談得十分融洽,除絕食外,其他各項他們都已開始考慮、落實。王丹、熊焱走後,我留郭海峰(北大國際政治系研究生)多坐了一會兒,因為近日他是頭號人物。他嗓音沙啞,疲憊不堪地談到歷史把他推到這個位置,不論有無經驗,有無思想準備,他都只有幹下去了。失敗了,無非坐牢、殺頭,這些下場,他已經反覆想清楚了…他走後,咱們十分感慨,為他們的勇氣、犧牲精神和政治上的迅速成熟。如果說原先我對這些在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學生領袖還不了解、不信任的話,那這次促膝長談之後,我感受到他們在思想、政治、組織能力上的成熟。我長他們二十來歲,但年齡並不能說明一切問題,這一代新人的集體智慧完全能承擔歷史賦予他們的光榮使命。特別是咱們在仔細看了北大三角地的大字報之後,更感到完完全全的放心。──大字報的內容,已從發洩不滿,批判現實而迅速轉向鬥爭策略的討論。一位學生領袖,只要到三角地轉上一圈,就會找到幾條戰略,幾十條戰術以供選擇。有中國最優秀的幾代知識分子的集體智慧(教師已大批投入大字報討論),大可不必杞人憂天矣! 學運激動人心的推進,使我深感後生可畏,不禁油然而生愧疚之情。年輕人勇敢地站出來了,而我們這些所謂的「人類良知」、「靈魂工程師」呢?我強烈地希望中國知識分子與作家骨頭也硬起來,跪久了,至少也應站起來遛達遛達!我想起了大洋彼岸的劉賓雁。我給他通了電話。…… ……呼喚改革與民主,這是中國知識分子尤其是中國當代作家的天職,但我們其他人又到底幹了些什麼呢?春日解凍,我們大呼小叫;乍暖還寒,我們明哲保身。在慕尼黑一位德國友人家,同張潔居然爭執起來。我指責他們(這些知名度高的作家)在危難之機袖手旁觀,每次都讓劉賓雁去衝鋒陷陣挨槍子兒!張潔一句話噎得我喘不過氣來:那麼你呢?你也完全可以去做些什麼嘛!我在心裡默默自語:我會的。位卑不敢忘憂國,我會去做的! 我明白:這一天終於到了!不管我們是否已做好充分準備,歷史向我們發出了召喚! 學運在沉思中醞釀著新的高潮。 大約是二十五、二十六日,咱們迅速抽空返晉數日,安排工作,換洗衣服,補充糧餉(未曾料想學運徒起,在京逗留日久)。二十六日《人民日報》將學運定性為「動亂」,二十七日爆發規模空前的示威遊行。在太原,匆匆處理了一些事務,又忙慌慌趕赴北京。一面參加中國影協一九八八年電影《金雞獎》評選委員會工作,一面密切關注著學運發展。據我觀察,學運的高潮已過。二十二日遊行集會是對四•二○血案的反應,且正值胡耀邦追悼會;二十七日大遊行是對四•二十六《人民日報》社論的直接抗議。政府的態度一直較為克制(除四•二○大打出手),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特別是又舉行了幾次電視轉播的對話活動,雖然很虛假,但總不是激化矛盾之舉。因此,正在準備中的五•四大遊行看來只能是紀念性成分居多無的之矢。 到評獎委員會報了到,馬上找個藉口請假,連夜趕到北大作家班,準備參加次日的「五•四」大遊行。應當承認,直到那時,我還未真正「下水」,更多的是「歷史的見證者」。這次帶上了我從美國買的「傻瓜」相機,騎上輛自行車,一直跑在大隊伍前面拍照。 軍警的第一道防線設在友誼賓館十字路口,距人大校門一箭之遙。人大隊伍從校門出來,按行進隊列停在軍警防線前百多米,等候與北大、清華等校隊伍匯合。整個十字路口被群眾堵得水泄不通。樹上,因交通斷絕而停駛的各種機動車輛上,四周的樓上,擠滿了看熱鬧、助威的老百姓。數百軍警手挽手嚴陣以待。群眾則與軍警相距五十米對峙。這五十米是整個路口上唯一的空白地帶。中外記者及老百姓的攝像機、照像機都集中在這裡,等待著學生隊伍衝擊防線的場面。 總是人大的等得不耐煩了,北大清華未到,他們的紅旗開始緩緩移動。一時間歡聲雷動,路口上數萬群眾齊聲吶喊、鼓掌。軍警們面部肌肉緊張,挽緊了手,準備抗擊。待那些旗幟飄然而至,空白地帶驟然消失,連記者們也衝到軍警面前,一邊和他們扛臂子,一邊亂掀快門。──如刀切奶油,隊伍輕輕地衝決了防線,如潮的人流迅即將被衝成一段段的軍警淹沒。被衝散的軍警在人流中奮力逆流而上,去尋找自己的團伙,一團一伙地聚在一起,以克服在萬民敵視、嘲弄中油然而生之孤獨與恐懼。 第二道防線在白石橋首都體育館西側、紫竹院公園東門口。估計遊行隊伍快到,從體育館背後又跑步衝出一隊軍警增援。遠遠望見第一面旗幟時,與軍警對峙已久的群眾便開始擁動。在群眾的巨大壓力下,軍警的人牆開始動搖、變形。突然,軍警喊聲大作,向群眾發起反擊。這喊聲委實把人們嚇一跳,不知他們要幹什麼,驚愕間,軍警反把群眾衝得倒退二、三十米。這一回,真實地透露出一種心理:在中國,軍警與老百姓的關係是貓與老鼠。老鼠被貓吃慣了,無論如何克服不了內心深處的懼意。軍警發一聲喊,數倍於他們的群眾可說是被嚇退的。驚魂初定,緩過神兒,才重新貼上去連損帶挖苦地罵。 這時,人大、清華、北大、民院等校隊伍已在行進中匯合。大隊前百餘米,一自行車上綁面一米高的三角旗,有清華字樣的。這面小旗竟成了發起衝擊的信號!只要有旗幟,不管是百面十面還是一面;只要有學生,不管是百個十個甚至一個;群眾立刻勇氣倍增,萬眾一心衝上前去。軍警也很頑強,雙方來回擁了二、三分鐘,十數層的人牆終被衝破。當學生大隊到來時,軍警已撤到馬路兩側,擺成「夾道歡迎」的陣勢。幾乎每一小隊學生都向他們揮手致意,並唱起電視劇《便衣警察》中的插曲。警察們默默無語,而那些傻二哥似的農村兵都氣鼓鼓地忍不住同身邊的老百姓吵。 隊伍行經復興門立交橋,這是一個摧人淚下的雄偉場面。橋上橋下橋邊,在所有不同的高度上,一切可以立足的地方都站滿了人。遊行隊伍的口號聲在橋洞裡發出海潮似的陣陣迴響,數以萬計的群眾發出經久不息的歡呼,人人面帶笑容,熱淚盈眶,拚命歡呼、鼓掌!一陣又一陣巨大的聲浪在每一個人心底震盪!我的眼睛也潮濕了。我感到我的心在與整個民族一起跳動!我越來越清晰地覺察每一次遊行都是一次凱旋。與想像中的示威遊行頗不相同,這裡沒有敵視,抗議,憤恨(或主要不是,或越來越不是),這裡是一片歡樂!更準確地說,一片解放的歡樂!在共產黨高壓政治統治下,人民的壓抑、不滿、反抗,在此刻暢然渲洩。至此為止,口號在嚴格控制下較為平和。標語如有指向鄧、趙、李的,也皆為規勸,最多是諷刺,連「打倒獨裁」也極為罕見。但重要的不在於喊什麼,而在於喊了。那些充滿陽光的日子,人們可以自由地說,自由地笑,自由地喊,自由地歡呼。人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本應如此的自由,人們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北京,在春末夏初的那些時日成了人民的天下! 立交橋東的長安街上,又有一道封鎖線。在懸殊的力量、心理對比下,仍然沒有發生嚴格意義上的衝擊,仍然隊伍前面是群眾,仍然是一走過去了。 長安街上已見不到一輛汽車。如盛大節日一般,人們自由自在地在大街上徜徉。 從六部口起,我加入了遊行隊伍,在北大作家班的旗幟下向天安門廣場行進。陳建祖(北大作家班班長)曾對我說:在隊伍裡和隊伍外完全是兩種感受。的確如此。在隊伍之外,更多的是欽佩。在隊伍裡,你原來油然而生的那一份欽敬之情成十倍成百倍地傾瀉在你自己身上。夾道歡迎的掌聲、口號聲、笑臉使你感到你正處於歷史的中心,使你感到你肩上那不可推卸的歷史的責任!特別在天安門廣場入口,所有的松樹、電桿上都爬的是人。無組織的老百姓把遊行隊伍壓擠成一條細線。有的地段,幾乎成了單行。他們高舉雙手在頭頂狂熱鼓掌,他們爭先恐後伸出手同你緊緊相握,他們歡笑著作出V形手勢向你歡呼…你難道不會感覺到整個民族的灼人的目光?特別是當他們看清楚「北大作家班」大旗,「作家是民族的良心」的大橫幅時,「作家萬歲!」的口號聲震得我心發顫!我獲得過各種級別的榮譽,從地區到全國乃至世界性的,但沒有那一次能有這種感受!那些獎最多不過說明你事業的成功,而此刻你感受到的,是一個歷盡苦難民族的淚花閃爍的注視。不管你是一流二流還是末流作家,不管你寫得真誠、痛苦還是玩世不恭,不管你是劉賓雁式的入世,還是老莊式的出世,也不管你認為文學是為人民服務,是表現自我,還是生命的假想的實現──此刻,除了自責、自謙,除了歷史感、正義感,你都不可能有其他感受。 到達天安門廣場,隊伍坐下來休息。魯迅文學院──北大作家班,一東一西,兩支在京進修的作家隊伍匯合了。魯院的一些同行過來同我握手,合影。 在我們視聽不及的廣場中心,各高校聯合發表的「五•四」宣言已宣讀完畢,並同時宣布了復課。次日,絕大部分高校陸續復課。學潮似乎已是尾聲。 但北大三角地卻又掀起新的波瀾;討論學生運動向何處去?除了大字報,廣播站樓下又設了個「自由論壇」。一張桌子,一個麥克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演說,討論。在兩三天的時間裡,幹下去的輿論成了壓倒之勢。 理論:政治體制改革舉步維艱,成了已初見成效的經濟體制改革的絆腳石。在這決定中國改革成敗的關鍵時刻,旨在推進政體改革的學運不能半途而廢。 實際:除了宣傳群眾,我們一無所獲:政府對我們提出的各項合理要求,至今尚未答覆一條。全國學運剛起,北大對全國的民主進程應負歷史的責任。(那幾日,一些外地高校學生赴京,見北京匆忙宣布復課,大為憤慨。有些在北大發表演說,介紹外省學運,稱:我們是為了聲援你們,我們剛幹起來,你們就不幹了?!) 最後,這個民主的策源地舉行了一次全校學生的民主表決:以宿舍為單位(因未復課)……表決結果:百分之七十宿舍投了罷課票…… 於是,北大宣布繼續幹下去。 其時,首都高校自治聯合會已成立。經過調查,北大宣布:五•四宣布復課,並未徵得多數學校同意,只是個別學生領袖的主張,因此,否認這個復課聲明。 看來已疲軟的學運開始醞釀新的高潮… |
怪了 於 2002/07/01 01:54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真是奇怪????? 這就是他寫給老婆的信????? 是信???? |
promises 於 2002/07/01 02:40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哈哈哈,,怎麽看都是反華文章而已,, 是給老婆的信? 我理解當年參加過六·四運動學生的心情 |
讀讀樂 於 2002/07/01 02:46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反華? 閣下”反華”兩字中”華”字的意思代表的原來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嗎? PS.請閣下了解一下,此站三問不答的後果∼∼∼這是第二問了喔! |
promises 於 2002/07/01 03:17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以我個人觀點答:yes! 那你認爲這是給老婆的信? 哈哈哈,, |
讀讀樂 於 2002/07/01 03:28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讀讀樂 於 2002/07/01 02:46 反華? 閣下”反華”兩字中”華”字的意思代表的原來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嗎? promises 於 2002/07/01 03:17 以我個人觀點答:yes!∼∼∼哈哈哈 AA: |
promises 於 2002/07/01 10:09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你要搞清楚:反華勢力所針對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中華民族就包括了中華民國在內的一切中國人! |
讀讀樂 於 2002/07/01 11:59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promises 於 2002/07/01 10:09 你要搞清楚:反華勢力所針對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中華民族就包括了中華民國在內的一切中國人! AA: 閣下不是說”中華民族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嗎? 反華可別把台灣算在內喔!∼∼∼(中華民國祇是目前台灣將就用的名稱而已!) 64是反華份子的策動?。。。那閣下的意思是香港也反華囉? 照閣下這麼說,香港人不是華人,絕對有權獨立囉? |
LKK&SBB 於 2002/07/01 18:01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第二封信 五•一六聲明 …… 絕食使北京氣氛驟然嚴峻。 |
LKK&SBB 於 2002/07/01 18:05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 …… 五月十五日,遊行一結束,我便立刻趕回賓館,通知人參加明日的新聞發布會。電話打到戴晴家,她竟然勃然大怒:「叫我去支持學生?我不去!…鄭義,你想幹什麼?你們想一下就跨十步?…我不參加!」口氣之決絕,令人大吃一驚。我萬沒料到寫《王實味與(野百合花)》的人是這種態度,忍著火解釋這不算十步,最多算一、兩步…她不聽了,砰地掛上電話。後來才明白是昨日她組織的「十二學者天安門廣場勸降」(學生語)被學生噓了,一些學者還說她騙了他們。看來我是撞到她火頭上了。 五月十六日──《五•一六聲明》正式發表的日子。中午,咱們一起趕到北大。作家班正忙亂不堪,準備即將舉行的「五•一六聲明新聞發布會」。王魯湘正在埋頭整理已徵集到的簽名,跟我說,簽名已逾千,沒送回來的至少也會有一千,中國知識界的權威、前輩、泰斗幾乎都簽了。沒想到效率如此之高,真是非常時期。又有人提出幾處修改,我同意了。雖只改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字,但所有準備散發給記者的近百份都要改,以免見報後有不同文本。陳建祖拿走改定稿,去找作家班的同學們一起改。推舉李陀(北京作家、評論家)為發布會主持人,商定會議程序。一位英俊的北大青年教師(研究生?)任翻譯,正在埋頭看文件,作準備… 到達三角地二十八樓樓下的「自由論壇」位置,會場已佈置好。一桌幾椅一麥克風。學生們秩序井然地圍好圈子。圈內二十來位中外記者席地而坐。李陀宣布開會,沉著而氣度不凡。由我宣讀《五•一六聲明》,如昨日在天安門廣場,掌聲不斷。那青年逐段翻譯,譯得極漂亮。…… 然後是各界代表發言,然後是答記者問。 一位香港女記者問到我頭上:你認為是否有可能將李鵬政府打倒? 這是一個極刁的問題,我答得極蠢:如果一個政府是符合人民意願的,打也打不倒,(正確。)如果不代表人民,不打也會倒的。(大謬矣!) ──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此。從本意講,我們並不把中國改革的希望寄託在誰上台誰下台。而是要求真正的民主與法制。這正是這次運動與文革的重大區別之一。幸好包遵信及時反應過來,作了十分必要的補充。 又有人發問:鄭先生,你們做這些事,政府秋後算賬,你們怕不怕? 這個問題我倒是想過不知多少次了:如果發配到農村,我就好好體驗生活,繼續爬格子,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掌聲)如果蹲進去了,咱哥們兒好好練氣功!(掌聲、大笑) …… 新聞發布會正進行時,北大絕食團指揮部一同學進了圈子(記不得姓名了,也是電視通緝者之一),過去我們曾見過面。他拉著我的手,眼淚就流出來。看他那衰竭的樣子,連忙扶他到椅子上,蹲下聽他說。他剛從天安門廣場趕回來,同學們已開始大批昏倒,可是現在連飲水都沒有了!那骯髒的面孔,沙啞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噪子,彷彿剛從一個炮火連天的戰場上下來,李陀馬上安排了他發言。他握著麥克風,喘息著說:「同學們,同學們,天安門廣場絕食的同學們已經大批昏倒了!他們急需要水,水!水!馬上給他們送水!馬上給他們送水!…」 會議繼續進行。他拉著我的手,要我今晚上一定去天安門廣場。絕食已進入第四天,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他懇求知識界的各位老師們一定去,一定去…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蓋了市高聯方形大印的小白紙,簽上他的名,說有這通行證就可以進入絕食現場… 本不想與學生發生過多直接接觸,免得當局日後「抓黑手」。但我不忍心拒絕這位已絕食三天有氣無力的學生領袖,只好收下了那張通行證。 散會後回作家班宿舍,正議論剛才的新聞發布會,一人遞過張傳單:明日全市大遊行,最後到天安門廣場集中,遊行路線途經王府井、西單等商業街…落款為:「五•一七大遊行指揮部」。閱畢,我把傳單遞給大家傳閱,說明天可能要出事。一時間,屋裡沉寂下來。大家都感到問題的嚴重:這樣無人、無單位牽頭、無組織的全市大遊行,極可能發生意外。一是規定的路線竟要通過北京最繁華的商業街:即使當局不搞「國會縱火案」,也很難保證沒有極少數歹徒砸櫥窗;只要有少數人砸、搶,必有人趁火打劫。倘若發生暴力事件,已維持一個月的非暴力和平運動則前功盡棄,並立即會招致當局冠冕堂皇的鎮壓。一是到天安門廣場集中:廣場本已超負荷,如果百萬人齊聚天安門廣場,學生糾察隊能否維持住秩序?絕食圈子能否保持?絕食已五天的同學能否保證安全? 天安門廣場籠罩著悲憤的緊張。救護車警笛長鳴,一輛接一輛呼嘯而去。平日忠於職守,煞有介事的交通警察蹤跡杳無。數十萬人充塞著天安門廣場及附近的街道路口。在絕食進入高潮那一段,最需要紀律與秩序的時期,這個毫無良知的政府竟撤走了所有警察,要學生們的好看!但他們永遠也不會懂得:民主正是最大的權威!學生糾察隊承擔起維持秩序,特別是維持廣場東西兩側的救護車出入通道的交通秩序的責任。上千的糾察人員像保護眼珠一樣保護著的廣場中心通向南北東西各個方向的通道。每分鐘都有人暈倒,各醫院自動聚集而來的救護車每一分鐘都要把人送回自己醫院搶救。這條條通道,就是他們絕食的兄弟姊妹的生命!寫到此時,我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我眼前浮現出那些為了人民幸福,祖國富強而獻身的可愛的年輕人…我不能不一千遍,一萬遍地詛咒這個毫無人性的執政黨,這個天良喪盡的政府!他們撤走警察,期望交通混亂,無異於救火時關閉消火栓總閘!他們期望盡快出現無法控制的大混亂,他們好名正言順地開進軍隊,收拾殘局。但他們失算了。學生糾察隊將維持和平與秩序視作神聖的職責,他們不僅成功地維持了絕食圈內的秩序,還成功地建立了四通八達的「生命線」。「生命線」兩側,各有一根單薄的塑料繩(包裝繩),每隔一、二米一糾察隊員,將其維持在一米左右高度。縱是廣場上水泄不通,但沒有人向這條脆弱的塑料繩壓擠!因為在每一個正直善良的中國人心中,那些準備以身殉國的年輕人正是他們的希望!……「生命線」上,每隔數十米便有一學生手執紅旗。救護車剛一起步,那些旗幟便一面面揮動,如古時的通訊工具烽火台。遙見大旗揮舞翻飛時,人行橫道迅速封閉。救護車通行無阻,飛馳而去…現在,這裡是全世界人群密度和流量最大的地方,最混亂,最激動的地方,但同時也是交通秩序最良好的地方!(後據報載,這是北京交通事故最少的時期!)嘆為觀止!這是青年們智慧的奇蹟。這是北京人民共同意志的奇蹟。 翌日,五月十七日,百萬人大遊行。 憶及四月二十二日在北大向王丹等人建議絕食,這思路源於文革中的直接經驗。 |
LKK&SBB 於 2002/07/01 18:08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一百小時之前,我尚沉得住氣。 因為我感覺學生們提出的復食條件不高,一條否定四•二六社論,一條真正對話,只要當局有心結束危機,不難做到。那怕僅僅是部分做到,便可以動員知識界作學生的工作,肯定有限成果,結束絕食。未曾料想,中共死硬得寸步不讓,這就把絕食鬥爭推向你死我活的僵局。 別看學生領袖們不停地開會、表決,但真正的決策權並不在這些叱吒風雲的青年人手裡。文革中的學生領袖,經受過較長時期的考驗和選擇,其權威性即對學生群體的影響力比這批一個月間倉卒形成的核心要大得多。而中共的死硬更把三千絕食者的情緒和理智都逼到絕境:無功而退嗎?如何對得起自己獻身民主偉業的初衷! 絕食初期,就有十來人要自焚以抗議政府的冷漠。學生領袖們勸阻無效,只能令糾察隊沒收汽油,將他們嚴加看管,直到漸漸恢復平靜… 一日吾爾開希忍受不了巨大精神壓力,抓過擴音器突然宣布停止絕食,立即被同學們送回醫院,再不允許他參與決策… 一日封從德也從醫院跑回來拿起麥克風宣布停止絕食。下場與吾爾開希一樣,塞進救護車,送回醫院。據說是柴玲親自出馬:他神經不正常了,把他帶走! 每次學生頭頭去徵求絕食同學意見,詢問是否可以停止絕食,都被嚴辭拒絕。十八日之前,有一晚看來停止絕食的意見在指揮部佔了多數,但無法實施。絕食者懷疑有人要出賣來之不易的鬥爭成果,加之政府的不理不睬,激起了他們以死相拚的絕望情緒。此刻,關於停止絕食的意見,他們聽也不聽。甚至有許多人宣布:指揮部如擅自宣布停止絕食,他們立即自殺!更為嚴重的是這種以死相拚的情緒,每小時都在蔓延,加劇。共同絕食一百餘小時的情誼又使三千人抱成了一個生死與共的死團:只要有一個人不復食,他們就全體堅持下去…,每每是勸的人與被勸的人一起抱頭痛哭… 好幾位指揮部頭頭都向我苦笑著談過這情況,說:上面認為我們在控制、操縱,把我們恨之入骨;下面認為我們在退縮、出賣──其實,沒有誰能左右這個局勢…不停止絕食吧,同學們落個終生殘疾的危險每一分鐘都在增加;宣布停止絕食吧,馬上就會有人自殺(你能沒收刀子,但到處是瓶子、碎玻璃),你說怎麼辦?… 那位令人費解的戴晴也作過努力,五月十四日,串聯了十餘名著名學人到廣場呼喊停止絕食。當她以自己獨特的政治背景說出那句著名的話(「如果趙紫陽或李鵬來對大家說一句『同學們,你們好』,大家就停止絕食,撤出廣場,好不好?」)之後,她的那點本來有限的政治影響力便即刻化作煙雲飄散!僅從這一點,便可看出戴晴不懂政治。我也不懂,但我至少知道如果使群眾感覺你不是在他們之中,而是在他們之外,之上,你的不管是好是壞的使命便已宣告結束。 戴晴的努力適得其反,有學生對我說那是「拉偏架」、「勸降」,對知識界產生戒心。而五月十七日嚴家其、包遵信的《五•一七宣言》矛頭直指鄧小平,好不易挽回了學生的信任,卻又失之於過於激烈,超出了先前那種不把矛頭對準任何個人的共識。 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 解決危機的主動權在中共黨魁手裡。 在天安門廣場的日日夜夜裡,每當我聽到《讓世界充滿愛》的晨播開始曲那安詳和平的聲音,便猛然一震:又是二十四小時過去了!怎麼辦! 救護車將淒厲的笛聲傳遍全北京。昏厥的頻率已按幾何級數在劇增,醫護人員緊張地抬著擔架穿梭跑動。 從表面看來,這個已擴大到整個天安門廣場(僅不包括東西側馬路及紀念堂周圍)的巨大營區一切依然如故。但我卻真切地感覺到,這裡的氣氛已緊張到足以繃斷任何緊張神經!這裡發生的事件,現已超出了我的經驗和政治智慧。我一直自認為是一個沉著的人,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近日來也感到了無法承受的精神壓力:雖然絕食是王丹等人發起的,但當那面黑旗升起的一瞬,歷史的責任也雷霆萬鈞地壓上我雙肩,無可推脫!三千絕食青年的健康、中國改革的進程,壓得我呼吸困難!走出絕境的出路何在?經過痛苦思索,我決心打破運動中始終堅持的不與上層接觸的理想主義原則,盡快與十年改革的推動者鄧小平接觸,申訴此次運動意在推進政治體制改革,並無打倒他之意圖,以期他作出某種程度的讓步,結束絕食,走出危機。 數次到一摯友家,請他找鄧樸方傳話,通過鄧樸方向鄧小平作工作。但鄧樸方已找不到了。(事後我羞愧交迫,太自作多情了!你並沒想打倒誰,可人家早已把你視作死敵!你找人想疏通,人家正在十萬火急調動軍隊!) 至於趙紫陽的工作,聽說早有人在作。十九日凌晨趙紫陽在天安門廣場的淚光,使我感到再不能遲疑延宕了。問身邊幾位知識界朋友:能否迅速與趙聯絡上?──能。好!我立即找到廣場指揮部,叫出李祿。據我接觸,他是學生領袖中較成熟、較有政治頭腦的。蹲在指揮部廣播車下,我代表知識界談了與趙達成妥協的意見:給趙一分,算是支持改革派;他對學運表個說得過去的態度,給我們一分,以結束絕食,鞏固已獲得的民主成果。李祿立即表示贊同。他憂心忡忡地說:我們無非想推進改革,如果最後的結局是天下大亂,人民遭殃,我們就成了歷史的罪人!我感到震驚。這些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的政治責任感與歷史感,我實在估計過低了!最後,我嚴肅地問:你的意見能代表指揮部嗎?他疲憊不堪有氣無力揮一下手:能。我立刻穿越糾察線,來到金水橋頭首都知識界聯絡站,找人火速與趙聯繫。 傍晚,回信有了:未能聯繫上──趙紫陽、胡啟立已下台!政治局決定:鎮壓!各種途徑都證實了這一消息。大家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早就預感到的最壞結局終於來臨… 中國啊,中國!你綿延不止的災難何日方休! 還有什麼可做的?最初的震動之後,大家決定勸學生立即復食,使他們的鎮壓成為無的之矢。 馬上派人傳達這一意見,叫學生們痛下決心,立即行動! 小明,你一定不會忘記當時的緊張氣氛。當咱們不放心,又返回營地時,指揮部已忙作一團。他們已迅速作出決定,一面安排立即召開中外記者發布會,一面派人向絕食同學報告消息,解釋指揮部決定,說服執行。氣氛嚴肅而緊張。他們要搶在劊子手們下手之前完成部署。如果流血已不可避免,也要讓李鵬政府在全中國、全世界面前顏面掃地! 見到咱倆的同學都勸咱們撤出去。為了咱們的安全,也為了不授人以柄(「在學生營地裡抓到黑手」)。我心裡很明白,但不忍心在學生們可能流血之際逃之夭夭,我感到良心的譴責。最後,你冷靜地說:走吧,別在這兒給他們增加心理負擔了… …… …… 緩緩在長安街上徜徉,我對你說:聽說了嗎?據說太子黨全力支持調軍隊鎮壓,個個摩拳擦掌請戰呢!…我太了解他們了!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 眼前浮出殘酷的一幕… 一青年亡命奔逃,一群臂帶「紅衛兵」袖章的青年窮追不捨。 逃跑者身手頗矯健,不久便拉開了距離。但他亦累得脫力了。在越過一段鐵路時,兩三個從近路抄過來的紅衛兵堵住了去路。他大汗淋漓,面色蒼白地求告:「你們扎我一刀,放我走吧!」「沒那麼容易!走!」 很快,他被押回一座俄羅斯風格的尖塔形建築附近。一伙兒紅衛兵撲上來拳腳交加,痛毆不止。 「服不服?」 「不服!」 為首的紅衛兵狂叫:「誰也別走,每人一刀!」 幾十刀扎下去,那人已成了血人。他咬緊牙關,在地上痛苦翻滾,就是不吐那個「服」字。 為首者之一霍地掏出一把大剪子,對準了那人肚子:「小混蛋,你還服不服?」 見對方頓起殺心,那人只好認輸:「服…了…」已然遲了──那剪子已扎進肚子。「服了?──晚了!」剪子張開,又猛然合上。顯然剪斷了許多東西,血如湧泉。 這血腥的一幕早已嚇得路人絕跡。連汽車也不敢通行。一位騎自行車的人不知怎麼竟糊糊塗塗闖過來,正好被這伙雙手是血的青年攔住:「站住!下來!送醫院!」 騎車者面無人色。待到紅衛兵們把受害者抬上自行車後座兒,揮手令他推走時,那青年已抓不住自行車座兒,砰然墜地,死去。 時間:文革初期。 地點:北京。北京展覽館附近。 被害者:北京著名小流氓;外號「小混蛋」。 事件:兇殺。 原因:爭奪一方霸權。 核心為高幹、軍幹子弟的第一批紅衛兵在毛澤東的支持下,很快控制了北京,他們以革命的名義到處製造「紅色恐怖」,在血泊中戰慄的北京終於跪倒在他們腳下。不肯臣服的,只有一種人:地痞流氓。這伙人互相勾結,雖未達到稱霸北京的程度,但在他們的王國裡,卻十分認真地劃分了勢力範圍。他們不問政治、也不懂政治。他們頗瞧不起「老紅衛兵」那一套。不就仗著老子嗎?不就是下手黑嗎?老紅衛兵決不能容忍他們已用暴力、屠殺征服了的北京城還存在與他們暗中分庭抗禮的組織!他們決心掃平這些敢於斜眼瞧他們的「土流氓」,完成一統天下之大業。「小混蛋」正是敢於不服氣的一方霸主,於是「兵」、「匪」間角逐愈演愈烈。終於有天,紅衛兵在展覽館電影廳發現了「小混蛋」。「小混蛋」一發現自己被圍,起身便逃… 這次血腥的殺戮,終於使「土流氓」們臣服,自嘆不如後起之秀有組織,有才幹且心狠手毒。後來西郊一帶都盛傳一句話:「『小混蛋』之死,促成兵匪合為一家。」其實並未「合為一家」:老紅衛兵要保護自己的名譽。老紅衛兵也瞧不起這點小小的霸權。他們有遠大的抱負。他們盯住的是十年、二十年之後的政治舞台。他們盯住的是整個中國。 「小混蛋」之死,未遭到制裁的兇手們最大者不過高中生。而那時已上大學,已從大學畢業,已留洋的高幹子弟們,許多人早已開始了向既定目標的迂迴。 學運之初,北大二十八樓貼出一張「關係表」。我驚愕地發現,已處於部、省級以上位置的高幹子弟已多達三、四十人!在和平的日子裡他們悄沒聲兒地爬上去了。當人民揭露了他們,將鬥爭的鋒芒直指「官倒」(高幹子弟當然不能一概而論,否則同樣是出身論。高幹子弟不都是「官倒」;而「官倒」則多為高幹子弟或高幹子弟背景。因此,在人民情緒化的抗議浪潮中,「官倒」便等於高幹子弟了。不盡準確,卻說明了中國社會權力再分配的專制本質。)之際,他們當然要團結起來積極請戰,將剪子往人民肚子裡扎了。 當時我便對你說過: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為了世襲那不受制約,不受監督的無邊的權力,他們不惜讓中國屍如山,血如河,千百萬人頭落地! 不幸而言中。 |
LKK&SBB 於 2002/07/01 18:32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真是奇怪????? 這就是他寫給老婆的信????? 是信????】 【怎麽看都是反華文章而已】 支那人,說有多淺薄就有多淺薄 在信中,作者當然有對他太太所講的一些話,但是-- 【我理解當年參加過六·四運動學生的心情】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像這種在他的水準前面必須加上「 - 」負號的支那蟲 |
LKK&SBB 於 2002/07/02 18:15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第三封信 天安門風雲 …… 晚十點,中共中央、國務院召開中央及北京市黨政幹部會。李鵬發表了殺氣騰騰的講話。楊尚昆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們的軍隊已經進城了,你們在來開會的路上都看到了吧! 十八日後,指揮部便轉移到一輛大客車裡。因車門便於把守,指揮部開會可少受干擾。車上安裝了擴音設備,但一直停在廣場上,沒有發揮其作用。二十日午後,我向李祿建議把車開出去轉轉,必須把我們堅守廣場的決心告訴群眾。李祿同意了,把車交給我,由我指揮。我趕緊到廣播站叫上你,再把學生領袖悉數請下車(怕公安機關扣押廣播車抓人),然後把車開上長安街。主要的稿件是《告全市人民書》,由我匆忙中起草,僅三、二百字,辭句激昂鏗鏘。(又至少是二十年。至此,我的刑期早已超過了半個世紀。)大意是:李鵬、楊尚昆等一小撮野心家陰謀家擅自宣布戒嚴令,調動數十萬軍隊包圍北京,使用了從催淚瓦斯到坦克、武裝直昇機的現代化武器來對付手無寸鐵的學生和人民。他們撤消了趙紫陽總書記的職務,發動了一場反黨反改革反人民的反革命軍事政變。他們的反革命行徑,遭到人民的堅決反對,數十萬大軍被人民成功地阻擋在北京城外,未能進入北京一步!在這個決定中國命運的嚴峻時刻,我們號召一切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市民團結起來,保衛愛國民主運動已取得的勝利成果,保衛天安門廣場,保衛人民的首都北京! 戒嚴令發布之後,北京洋溢著團結抗戰的氣氛… |
LKK&SBB 於 2002/07/02 18:23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十九日、二十日、二十一日最初的緊張過去,鬥爭已演成一場持久戰。二十一日,香港爆發了歷史上從無先例的百萬人大遊行。二十二日,知識界又舉行了一次全市規模的大遊行。總指揮仍然是我和趙瑜。趙瑜負責集結指揮西邊隊伍,出發地仍是復興門立交橋;我負責東邊的,出發地是建國門立交橋旁中國社科院。這天參加遊行的總人數仍然保持在百萬人左右。你看到了一個花絮鏡頭:知識界兩支隊伍相遇於天安門前,戴晴從隊伍中走出來,到舉著「知識界」大橫幅的旗手跟前要接那巨大的旗。趙瑜見狀,揮著手說了些什麼,沒讓她舉旗。後來趙瑜對我說起,頗為憤憤:「這種人,見形勢又好了,全上街了,又來搶大旗!我把她趕回去了,我說:戴晴,回到你的隊伍裡去!」趙瑜是個火爆脾氣,太頂真。而且,多次遊行中,並無人有搶鏡頭意識,我每次都盡量安排知名度高的人士走在最前列,這是中國知識界的群體形象。 政府凶像畢露,學生們誓不罷休,本來打算見好就收的知識分子們已別無選擇,只好徹底下水。最怕成立組織,讓共產黨按名單抓人殺頭坐牢的,此刻亦只好成立「首都知識界聯合會」,又同學生、工人組織一起成立了「首都各界聯席會議」。在這個最後關頭,只有將個人安危置之度外,破釜沉舟了! 同時,為了打破當局的新聞封鎖,又辦起了一份打印的報紙《新聞快訊》。那天我們恰好在社科院,包遵信正和幾個人在討論辦報的事,本來沒你的事,你卻積極投入了。……但我又不願勉強你。你有獨立的人格,有自由思考與採取行動的權利,盡管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生命的一部分。 《新聞快訊》五月二十二日發行首期(是否準確?至遲二十三日),從這一天起,你獲得了第二份「工作」。一份工作在天安門廣場「學運之聲廣播站」,一份在社科院《新聞快訊》編輯部。兩份工作都一樣:只掙刑期不掙錢。 如果說北大是這次愛國民主運動的策源地,那麼在運動中期,社科院也成了一個策源地。嚴家其領導的十二樓政治學所成了知識分子、大學生、工人每日聚會之所在。 「聯席會議」作出的第一項決定,便是成立以絕食團指揮部領導成員為核心的「保衛天安門廣場總指揮部」。學運開始以來,學生上層便始終存在著權力之爭。準確一點,主要是由於鬥爭策略,鬥爭堅定性之差異而導致的權力之爭。漫無邊際的書生氣十足的民主,幾乎使運動無法形成一個有權威的有連續性的領導核心。今天一舉手,把張三撤了,明天一舉手又把李四撤了,三天兩頭「政變」。記得絕食高潮時,張伯笠垂頭喪氣地對我說:媽的,我不在,他們幾個把我撤了…過了一兩天,張伯笠又上去了,而且權力比過去更大了。而在不同的指揮系統間,這種鬥爭更為激烈。廣場上存在兩個系統。一個是市高聯,它的名稱就帶著不容懷疑的權威性。正是由於有這個組織,才可能形成統一行動。對整個學運的發展,市高聯功不可沒。絕食開始之後,參加絕食的同學又推選出一個領導機構,叫「絕食團指揮部」。指揮部成員大多是市高聯的成員,但一般說來更堅定,更成熟。運動的整個中期是圍繞絕食展開的,雖然絕食團指運部權力有限(它不能號令北京各高校自治學生會),但它代表絕食團的意志,就代表了整個天安門廣場的意志。它成了運動的核心。失去了最堅定的中堅力量的市高聯,遂變為一個名聲很大但不能產生實際作用的泥足巨人。漸漸地,兩個並存的指揮中心在天安門廣場產生分歧,矛盾,並且愈演愈烈。清華的廣播站由市高聯控制,北大的廣播站由絕食團控制。兩家同時開機,同時播音,同樣發布各種命令,不僅互相干擾,而且政出多門,叫下面無所適從。後來居然發生過一方糾察隊衝擊另一方廣播站(實質上是指揮核心所在)的事件。雖然雙方一再努力協調關係,分工合作,但矛盾不斷產生。終於鬧得同學們冒了火,說:你們要是再鬧矛盾,就把你們都撤了!知識界一般支持絕食團指揮部,並非我們與絕食團頭頭個人接觸較多,而在於他們是運動的實際領導核心。而且從感情上大家也傾向絕食團指部,那些學生領袖自己既參加了絕食,又參與領導,個個又髒又累,幾分鐘不處理問題就昏睡過去。沒時間洗臉洗腳,那一雙手髒得駭人,伸出來簡直是爪子。而我見過的某位高自聯頭頭,衣冠楚楚,派頭十足,活像大戰期間後方參謀部的軍官! 到成立「聯席會議」之時,一個經過運動考驗的成熟的領導核心業已形成。這就是以柴玲、王丹等人為核心的絕食團指揮部。為了防止政出多門,權力爭奪,我們決定建議成立一個一元化的領導機構(保衛天安門廣場總指揮部),並以知識分子、工人組織的承認來肯定它的權威性。這便是「保衛天門廣場總指揮部」及「聯席會議」產生的背景。今天使我感到欣慰的是,保衛天安門廣場總指揮部及其總指揮柴玲和她的戰友們沒有辜負歷史的重託;我們當時的判斷沒有錯誤。他們竭盡所能地領導了這場偉大的民主運動,一直堅持到它可歌可泣的悲壯的日落。 「聯席會議」的另一項重大決策就是決不撤退,誓死保衛天安門廣場。當時,戒嚴令及天安門廣場的抗爭已激起全國範圍的抗議浪潮,天安門廣場已成為一個象徵。一撤,這場愛國民主運動就無異於在專制政權的高壓恫嚇之下「自我了結」。只要廣場上的旗幟不倒,全國就會繼續發生連鎖反應。當然誰都明白:不撤下來終要遭到血腥鎮壓。但當時的情況是想撤也撤不下來,數十萬大軍圍城激怒了青年和市民。人民的意志、歷史的軌跡非人力可以左右。 「聯席會議」每天中午在社科院十二樓開例會,彙總信息,分析時局,制定對策,主持者多為王丹、柴玲等。我算是有正式發言權的成員,但毫無貢獻。自己提出一個議案,代嚴家其提出一個議案,均被否決。這不是一個真正具有權威的指揮、決策機構,當時情況十分混亂,許多事情往往來不及討論,誰想到了誰就去辦。比如我在這裡作的最後一次努力──策動萬里返京──便來不及正式提上會議,只是找了幾個人簡單商量一下,便馬上決定讓能與萬里聯繫上的人(可能是那位我曾誤認為是特務的張朗朗)用國際長途通知萬里:北京將組織從機場到廣場的百萬人夾道歡迎。可惜萬里被阻於上海,也許鄧小平就是比我們棋高一著;也許是因為中共情報及時(十二樓政治學所確有特務混入)。 「知識界聯合會」則僅是一紙名單。居住分散、時間倉卒,加之知識分子不善組織。儘管如此,這個組織也在歷史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它第一次以組織的形式表明了中國知識分子反抗中共暴政之勇氣。總有一天,中國知識分子將群體地成為苦難人民的勇敢代言人。 五月二十六日,咱們收捲起發臭的衣衫返回太原。其時,戒嚴令已宣佈六天,軍隊毫無進展;學生、市民已開始懈怠,遊行隊伍亦日見稀少;交通已開始恢復…一些學生、知識分子問我對形勢的估計,我說中共已抓準了學運的最大弱點:怕拖。學運不怕壓,就怕拖,一拖就疲,一疲就垮。從學生角度分析,雖然高潮已過,想撤中共也不給台階,必然是僵持下去,形成曠日持久的消耗戰。問我結局如何?答曰:待學生、市民更加懈怠之際,突然襲擊,衝入廣場,幾個兵抬一個學生,塞進汽車拉回學校,封起門來秋後算帳。 |
LKK&SBB 於 2002/07/02 18:27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附記: 本書早應出版,但朋友們為了安全計,直到確證我們已安全出逃才決定予以發表。這就出現了一些新問題:近年來海外出版的有關八九民運的書籍已相當不少,對民運之全貌讀者知之甚多,無須我再來饒舌,當然,這也是出版社的意見,於是對民運記實的前三封信我盡可能刪去一些文字。此其一。第二,國外對八九民運之反思已達到相當高度,我也有一點反思。加在正文裡不好,因當時我還沉浸在六四屠殺的悲情之中,不可能進行這種自省。同時第三,我不知道某些反思已達到否定八九民運之嶄新高度,忍不住又要作一點「自我辯護」。自然這更不是我在逃亡期間所能想像得到的,加進正文更不好。於是只好在此作一段附記文字。此外,前關於戴晴的三小段文字,也是近日補寫的。因為我發現,對於戴晴其人的了解與理解,也成了「反思」的一小部份。 一九九二年六月於香港 聽到一些流亡海外的學生領袖的自我反省,為他們的迅速成熟感到高興,也有一絲疑惑:對這些年輕人,人們是否苛求了?作為現場參與者,我認為這句話十分中肯:他們已作到最好。 我認為,任何道德懺悔與策略反思都不能取代歷史反思。 |
Mark 於 2002/09/03 21:15 | |
Re:鄭義所經歷的八九民運(連載) | |
=========================================================== 中國人民被几十年的屠殺運動整怕了,麻木了,整得越來越沒有主見,越來越喪失同情心。看看六四血腥鎮壓發生后全國一片贊同的聲音,看看江澤民政府鎮壓善良的法輪功群眾,三年來人民的表現吧!這樣一個民族,怎樣不叫人痛心?這樣的民族,前途渺茫啊! =========================================================== 2002年9月3日 星期二 我哭泣 為一個災難深重的民族
◆道縣殺人事件從1967年8月13日到10月17日,歷時66天,涉及10個區,36個公社,468個大隊,1,590個生產隊,2,778戶,共死亡4,519人,其中被殺4,193人,逼迫自殺326人…… (博訊boxun.com) ◆受道縣殺人事件影響,全地區其余10個縣市也在不同程度上殺了人。全地區(含道縣)文革期間非正常死亡9,093人,其中被殺7,696人,逼迫自殺1,397人;另外,致傷致殘2,146人。死亡人員按當時的階級成份划分:四類份子3,576人,四類份子子女4,057人,貧下中農1,049人(大多數有不同程度的歷史問題),其他成分411人。其中未成年人826人。被殺人中,年紀最大的78歲,最小的才10天。 ◆周光保正要喊口令,何壽娥突然哭了起來求情:“你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還有3個月的嫩毛毛(筆者注:毛毛,當地方言,指嬰儿)。”她喊了几遍,對這個喊又對那個喊;那個時候,誰還敢理她?至于那個嫩毛毛,沒得哪個打得下手。毛田拐也沒打。放到山上沒人管,那天晚上,還有人听得哭聲…… 任何一個善良的人,看到這段文字,都會在心靈深處受到強烈震撼。這真是一場朗朗乾坤下血腥的噩夢!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殺人者如此喪盡天良?他們与被殺者之間又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呢?30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無法理解這場血腥的殺戮。但是,如果僅將悲劇推給當時的歷史背景,我認為是說不通的。在這個民族的骨子里就有一种邪 惡的基因,只要有机會,他們就會大開殺戒的。据說,“6.4”大鎮壓,鄧小平最初也只是想殺几個人將學生嚇退,沒想到最后釀成數百人喋血廣場的慘劇。如果鄧能夠對中國人的惡性有一個充分的了解,也許他就不輕易下令開槍了。 中華民族是一個災難深重的民族,也是一個充滿殺戮和仇恨的民族。 千百年前他們是在黃巢、張獻忠們勢大時混跡其中、打著“均貧富”的旗號殺几個看不順眼的人,奸污几個垂涎以久的女人,順手抄几錠別人的金子的貨色。 數十年前,他們是借著土改、斗地主的机會發發洋財,順手把地主的儿子綁在馬后活活拖死的流氓無產者。 他們還是眼見階級斗爭、天下大亂時,上竄下跳,整整平時不敢整的人、搶搶平時不敢搶的東西的禽獸。 現在,他們是當女工在光天化日下被凌辱、而饒有興趣“欣賞”的圍觀者。 道縣殺人事件在當時的中國絕不是孤立的。在我的家鄉四川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件,只不過規模沒有這樣大而已。据我奶奶講,就在1967 年前后,我們村的地富份子也被“貧下中農”殺光的,是用石頭砸死的,這些被砸死的人當中也有一個正在吃奶的嬰儿。 走在陽光燦爛的大街上,我卻渾身發冷。我相信類似的殺戮事件過去發生了,今后還會發生。“9.11”恐怖襲擊后的舉國歡呼還未平息,我又听到了對巴國“人体炸彈”的公開贊美。前者是民間的聲音,后者卻來自政府的喉舌。我相信,那些“愛國份子”正在磨刀霍霍,隨時准備砍向我這樣的“賣國者”頭上。 上帝保佑!讓我逃离苦海,不要再与邪惡為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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